《皇上今儿翻牌子了吗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6(1 / 2)
祁果新举着面嵌红宝石的硬木镜,“这儿这儿,再涂厚些,怎么苍白怎么来。”
一通手忙脚乱,祁果新终于满意了,搁下了镜子,冲茵陈手舞足蹈,“是这样,咱们事先对一对口径,待会儿万岁爷进来,你就说他老人家刚一出门儿,我就撕心裂肺痛不欲生默默垂泪恨不相逢未嫁时……”
茵陈“哎哎哎”嚎叫着制止了祁果新的长篇大论,“主子,主子,您说慢些,奴才记不下来。”
祁果新哦了一声,“反正你就说,万岁爷一走,我就这么倚在窗前,捧着万岁爷的画像独自抹泪,情到深处,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这么充满爱意的一抚……”好像缺了个什么物件儿,祁果新问:“哎,陈儿,咱们有万岁爷的画像吗?”
作为主子娘娘干好事干坏事的最佳帮手,茵陈立即拍胸脯打包票,“奴才这便去找苏老爷要去!”
可不是巧了么,说什么来什么,从斜角的阴影里毫无前兆地递过来一卷画轴。
祁果新乐呵呵地接过来,两手一拉卷开,嘴里啧啧两声惊叹,“不愧是宫廷御画师,观八格,看三庭,画得真是肖似极了,跟万岁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起来,画像和刚才递画轴过来的那人长得也挺像。祁果新没忘记冲那头的人灿然一笑,“多谢您呐。”
笑容瞬间消散。
而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祁果新挤出了个十分自然的假笑,“……万岁爷,您是从哪一句开始听起的?”
皇帝沉默了片刻,“……大概是从‘怎么苍白怎么来’那句。”
“哦,这样啊。”祁果新淡淡地应了声,面无表情。
然后她僵硬地转身,一步一顿地挪到床边,缓慢地往床上直挺挺一仰,躺成了一条活灵活现的死鱼。
上眼皮微微颤动了三下,油尽灯枯般吐了一口浊气,慢慢睁开了眼,朝立在床边的皇帝伸出了一只颤巍巍的手,掩下了难抑的咳嗽声,艰难又虚弱地开了口,“咳咳,万岁爷,您回来了,奴才还以为,咳咳咳……这辈子都见不着您了……”
皇帝眼角抽抽了几下,“皇后,光干嚎了,眼泪呢?”
一句惊醒梦中人,祁果新嗷的叫了一嗓子,“爷,您稍待一会子。”转头赶紧招呼茵陈了,“陈儿啊,胡椒面儿,把我先头浸了胡椒面儿水的那条帕子找来。”
一屋子的喷嚏声中,祁果新终于红了眼眶,轻抚着尚未隆起的肚皮,“万岁爷,我们娘俩儿过得好苦哇——”
皇帝无言地捏了捏眉心,本想问她有没有身子不适,只是话没出口就咽回去了。
她压根儿没哪处不适,只怕是适得太过了。
祁果新照原先想的演完了,别说皇帝是什么想头,就连她自个儿也尴尬得不成,她缓缓往皇帝那头讪讪蹭过去,“万岁爷,您别恼,奴才再不瞎胡闹了。”
皇帝现在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没见到皇后之前,他脑子里出现了无数种可怕的想象,皇后昏迷不醒了,皇后再也醒不过来了,甚至……甚至有可能等他赶回来,推门只见到一具冷冰冰的尸首。
每一种可能性,都让皇帝肝胆俱碎。
他怀着巨大的恐惧颤抖着推开门,见到的是胡作非为的皇后。
那种夺人心魂的恐惧霎时就消散了,狂喜和庆幸一瞬间淹没了他,他只想撒开一切,不管不顾的,就这么看着她,盯着她,再也不让她在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你闹吧,朕瞧你闹得欢腾,心里也畅快。朕来的路上,还以为你……”皇帝似乎有些哽咽,把头埋在了祁果新的颈窝里,颤抖的长叹是从心底里发上来的,“皇后啊……”
“啊?”祁果新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皇帝死死揽进怀里,力道之大,她两只手垂死挣扎着,声若游丝,“万岁爷……您撒开!撒开!奴才要被……咳咳……勒死了——”
皇帝锢得死紧,不让她动,“让朕抱一会儿,抱完你就接着闹吧,朕爱看你瞎胡闹。”
“哦。”祁果新料想着皇帝是被她吓坏了,毕竟娶继后得耗费不少人力物力,不是那么省心的事儿。
她轻轻顺着皇帝的后背,老老实实认错了,“爷,实话跟你说吧,奴才犯了欺君之罪。奴才全都是假装的,您赏的那粥,奴才就进了小半口,还全吐了,压根儿就没中毒。”
皇帝的声音不带起伏,从她的牡丹龙华下传了出来,瓮瓮的,“朕知道了。”
就这么回想起来,祁果新还是觉得很生气,“奴才这么做,全是因为皇太后不让奴才见您,万一奴才这回就这么死了呢……”
皇帝七手八脚地捂住她的嘴,“再说那个字,朕命人把你拖出去上枷锁你信不信。”
勇猛如祁果新,是不会被皇帝的威胁吓倒的,她的声音从皇帝的指缝里倔强地往外冒,“奴才还在病中,皇太后就想把别的女人送到龙床上,奴才要是知道了,岂不是一气就死……”
皇帝的龙心龙肝随着她的话语不停抽搐,实在太难耐了,皇帝恶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你再说一个死字,朕就发遣额尔赫去宁古塔。”
祁果新立刻被制住了,唬得一愣一愣的,一个字儿都不敢往外蹦了。
其实她理智上能明白,太后第一时间把御医全召来了,在外头着急忙进忙出,绝没有害她的心。只是太后在认为皇后生命垂危的紧要关头,还千方百计阻隔她见皇帝,把皇帝往别的女人怀里推。
老太太这般的作为,祁果新能理解、能接受,却难以打心底里原谅她。
皇帝小心翼翼地环着她,“额涅心眼儿不坏,只是皇父不爱她,她也不爱皇父,这辈子不懂相爱是什么滋味。皇后,咱们试着理解她,别记恨她,好吗?”
相爱的滋味?祁果新阴恻恻地笑了,倨傲地摇着脑袋,“万岁爷,您是不是特别爱我?”
皇帝答得坦坦荡荡,“对,朕爱你。”狗龙终于不别扭了,原原本本地敞开了心扉,经过了这一番,到了这种时候,丢不丢面儿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呢?爱她不让她知道,才是作为爷们儿最大的失败。
换个别的女人,这会儿不说涕泪交垂,至少也得感动得热泪盈眶了吧?但皇后可不是平常人,她捏着折檐掀掉了皇帝的红缨常服冠,得意洋洋地拍了拍龙的后脑勺,“不错,继续保持啊。”
顺带便儿的,薅乱了龙毛。
皇帝想发火来着,但是没发出来,一言难尽地看了祁果新许久,忍耐得牙痒痒。
“闭嘴!”皇帝大吼。
大着肚子,坐久了腰疼,祁果新扶着腰慢慢躺下去,顺嘴问道:“皇太后回慈宁宫去了?”
皇帝半晌没言声,就在祁果新快要睡着的时候,皇帝才曼声道:“皇额涅近几年入了冬畏寒得紧,朕想着,倘或进园子里颐养着,兴许能比在宫里舒坦些。”
祁果新一下睁开了眼,“可宫务……”
皇帝没什么表情,“额涅操劳了大半辈子,也该过几天清闲的享福日子了。”
三言两语的,就把太后的权给卸了。
这么一来,祁果新反倒觉得太后有些可怜了,“唉,这事儿其实也怨不得皇太后,毒也不是她老人家下的。也怪奴才没留心眼子,瞧着粥是御赐的就没让鉴毒……”
粥是皇帝御赐的,可又不是皇帝亲自做的,从买办到入口,经手的人海了去了,祁果新突然坐了起来,“甘松没事儿吧?”
皇帝蹙眉问:“你相信甘松?”
“不是她。”祁果新也不知道这股莫名的自信是打哪儿来的,也许是出于对皇帝的无保留信任,连带着瞧御前人也信屋及乌了。
这在这时,外头通传声起,说是慎刑司来回禀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紫竹客栈投喂~给你表演一个前空翻+后空翻+空中转体480度(不太确定可不可行,瞎编的。)
感谢青沐小可爱灌溉我,你想不想rua我的叶子咧?
第42章
宜贵人被反背着手带进来的时候, 依旧维持着午后伺候皇帝席面时的张扬和明艳,竟然还有心思威胁押人的太监,“狗奴才, 你知道我阿玛是谁吗?放开我!皇太后娘娘不会放过你们的!”
等她碎嘴骂完了,被压着往冷冰冰的地上一跪,宜贵人才发现屋内的气氛到底有多压抑。皇帝皇后坐在上首,底下有宗人府的,有慎刑司的, 黑压压站了一片人, 全都居高临下的,不带感情地看着她。
没人言声, 死一般的沉闷寂静。终究不是问心无愧的人, 宜贵人忍不住哆嗦起来, 后背直冒冷汗。
外面奔来了一个太监,打破了死沉沉的沉寂,那太监跪在宜贵人身旁, 嗓音高亢尖细, “僖嫔娘娘……方才去了。”
一个惊雷当空劈下,宜贵人终于慌了, 嘴里反复嗫嗫道:“不可能的,不可能,我没想她死,那药不至死,不会死的……”
皇帝说话了,嗓音里尽是凉薄,“说罢,你只有这一次开口的机会。”
想起了无数冤魂索命的传说, 宜贵人浑身打了个颤儿,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宜贵人住在僖嫔的咸福宫里,她是打心底里瞧不上僖嫔,僖嫔娘家又不显赫,还成日仗着一宫主位不让她这不让她那。宜贵人在家里呼风唤雨惯了,进宫还处处被压了一头,恼火得紧。
那日又被皇后在太后跟前儿告了一状,太后把她叫去慈宁宫狠狠训诫了一顿。
宜贵人心里憋着火,正巧无意中听人说起秋狩时歆贵人那档子事儿,于是便动了歪念,和当年孝懿皇后留下的内务府心腹牵上了头,从宫外偷偷搞了些乌羽玉进宫来,再买通了一个膳房打杂的小苏拉,让趁机给僖嫔的膳食里加进去。
听了僖嫔死了的信儿,宜贵人怕了,“万岁爷,奴才只想让僖嫔当着皇后主子的面儿出丑,真的没想害死她啊——”
皇帝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僖嫔虽然很是可怜,但令他更恨的,是居然有人敢对他的皇后下手,皇帝眼里带着噬人的狠厉,冷声道:“郭克察氏,你给皇后下毒,意图谋害皇嗣,实乃十恶不赦。”
宜贵人满目惊悚,吓得直抽抽,哭得人形儿都快没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奴才没做过!再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给皇后主子下药啊!万岁爷,万岁爷明鉴哪——”
这回事儿大了,毒死了受金册的内命妇僖嫔,搬出娘家势力来努力挣扎挣扎,兴许还能落下一个移居冷宫的结果,好赖是留了一条命在。可谋害皇后和皇嗣,真真儿就只剩死路一条了,妥妥儿的,一点余地也不可能有。
皇帝和祁果新诧异地对视一眼。这倒是奇了,宜贵人的反应不似作假,好像是当真第一回 听见这事儿,比旁的人看上去还要惊惶几分。
皇帝再问了几句话,宜贵人已经快吓傻了,老底儿全揭了,就是抵死不认给皇后下过毒。
看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皇帝摆摆手,让人把宜贵人带下去了。
祁果新费解地挠挠后脑勺,没想透彻,和皇帝携手回到寝殿里,她终于憋不住了,“万岁爷,您说,孝懿皇后留下来的那帮子人,到底是什么样亡命之徒啊……必死的活计,也有人敢往刀尖儿上冲?”
有银子赚,也得有命花才行哪。
各式各样的人皇帝都见识得太多了。他站直了,任祁果新替他解端罩,一面说:“这样的人,大多宫外还有亲人,想给亲人留笔身后财。”
祁果新把端罩递给一旁候着的四执库小太监,再转回身来,脸上的狐疑依旧未消,“背着这么大的秘密,宫外的家人能安生吗?”毕竟死人的嘴才是最稳妥的,收了这种黑心钱,不怕家人也被一齐灭口吗?
皇帝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颔了首,由衷地夸赞她道:“你比那种傻子要聪慧多了。”不愧是他的皇后。
祁果新一噎,拿捏不好皇帝到底是不是真心在夸她。
想来想去,觉得皇帝在明夸暗讽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在替皇帝解盘扣的时候,祁果新两手攥住死命往下一勒,眼见皇帝咳嗽起来,她故作惊慌地捂了嘴,“哎呀,奴才不当心了。万岁爷,您没事儿吧?”
皇帝捂着脖子连声咳嗽,咳完了,咬牙切齿地盯着祁果新,放话吓唬她,“你等着!再过几个月,朕再收拾你。”
祁果新已经毫不留恋地撂下了伺候皇帝更衣的活,转身吩咐茵陈备水沐浴了。
皇帝望着她款款走远的背影,哼哧,龙目里险些要喷出火来。
……
宜贵人下了罪,郭克察氏跟着一道遭了殃。远的不说,就说阿山公爷本是凑手边儿的领班章京一职,煮熟的鸭子也扑棱着翅膀飞了。
军机值房里,弹劾郭氏子弟的奏疏如雪花一般飞来。
不过前朝的种种,祁果新都不知道。单就后宫这一亩三分地,眼下郭克察氏根基不稳,太后在“出宫颐养”这件事儿上没什么选择的能耐了,慈宁宫上下都拾掇开了,预计年前就该启程往圆子里去了。
关于下毒的事儿,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和宜贵人接头的内务府臭虫被抓了出来,大刑一伺候,什么都坦白了,宜贵人给他的买药材钱被昧下了大半,是故给宜贵人递进宫的乌羽玉药量,至多使人发昏说胡话,连上回歆贵人的疯癫程度都够不着,更不能够致人死了。
没想到,刚没过几天,突破口竟然来得蹊跷又轻易。
说四九城里有个叫王五的地痞子,吃喝嫖赌样样通,不干活儿,就好跟人赌石头,输了一屁股债,被人追上门要债来了。
王五想赖账,顺手操起土墙边立着的粪叉,照讨债人脑袋死命一捶,一粪叉把人给砸死了。
杀人得偿命啊,被抓牢里了。
王五不肯就范,天天在牢里吵吵嚷嚷,说他认识宫里的娘娘。
光说这个,根本没人搭理他。这儿可是京城,随便塌块房檐都能砸着个三品官儿,要是塌的地界儿大些,砸着个把一品大员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认识个娘娘算什么大事儿啊?有本事脱了裤子说你自个儿是娘娘,恐怕才有人愿意看上那么一两眼。
本来这事儿到此也就完了,可耐不住王五翻着花样儿寻死,在狱里咋咋呼呼,扬言要让九门提督给娘娘带话,说他手里捏着娘娘的把柄,要是不想辙救他出去,他就把娘娘的老底儿给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