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短命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7(2 / 2)
温德尔胁迫斯兰也确实是有把柄,虽说天河邦是华胥的,可那黑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被大凌操纵在手里。
当年天下大乱的时候,西洋攻占斯兰,直逼华胥南疆。到后来大战停火,四方联合会建立,西洋人碍着华胥日益膨胀的势力,不得已从斯兰撤军,却别有用心地给这个国家买了颗□□。
曾经西洋人控制斯兰的时候便把南方军权给了一直受斯兰当朝压迫的黑旗族,后来即使他们走了,黑旗族也不愿意乖乖把军队交出来。
而那时候西洋和大凌关系好得恨不得要穿一条裤子,大凌国力又力压西洋诸国一筹,所以这西洋的好处就被大凌十分不客气地借了去。
眼下虽然大凌还没有正式驻军斯兰,可那黑旗也无形中站到了大凌那一边——当然,对于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盟友”,大凌口头上肯定是咬死不认的。
又考虑到万一真的查出斯兰和东海之难有什么牵连,那这和华胥多年交好之谊恐怕不保,届时他们除了大凌也无所依靠。
再加上这些年来斯兰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其实谁都知道,他们在卖黑油给大凌。
要说起倒卖黑油这件事,要从阿尔丹他爹萨鲁老国王那里说起。自从华胥立国之后,斯兰的历代国王就一直腆着脸抱大腿,直到萨鲁那一代才变了味儿。
这个一辈子都不着四六,混吃等死的老国王,到了几乎行将就木的时候,突然做了一个让人唏嘘吐血的决定——把黑油卖给华胥无形中的死对头大凌。
一来是这老败家子把国库几乎败了个一干二净,斯兰又正好黑油储量极丰,二来不知是哪里没想开,突然觉得自己得有点儿骨气,不能老受着华胥的恩典,便暗戳戳地把斯兰的黑油卖给了四方联合会的宗主国大凌。
等到阿尔丹继位的时候,这黑油贩卖的利益已经根深蒂固,盘根错节了。而且他一上位,限制开矿、鼓励厂房加工、矿场国有的三把大火一烧,多少挖宝石矿的旧富豪破了产,砸了宫中不知多少贵族的饭碗,一时间群情激愤。
而且黑油的利益太大,他就算有心打压,不好一下子就把那些贵族逼得太惨,在经历了几次暗杀之后就明白什么叫狗急跳墙,也就不敢急着处理黑油买卖的事了。
再说这眼下新政刚起,利润还没涨起来,国家主要的的经济来源就成了黑油出口。黑油本身就昂贵,大凌的那些铁家伙吃油量又大,而且无论怎么说,黑油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不得矿,这才给了阿尔丹改革足够的经费。
眼下这位被爹坑了的儿子,估计很快就要知道他爹到底有多坑了。
东笙自己给自己添了一杯酒,幽幽开口道;“话说回来,有一事在下一直想要请教,只是觉得我这个外人问来不大妥当。”
“使臣但说无妨。”
东笙垂着眼,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手里的杯沿;“王上与亲王殿下即为手足,又何故两相不睦呢?”
阿尔丹闻言神色一凛,笑道;“这是我的家务事,使臣又何必过问呢?我与舍弟究竟如何,就不劳使臣挂心了。”
东笙笑了笑,道:“是在下多言了。”
两人一边看着楼下可以称得上是非礼勿视的歌舞表演,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明枪暗箭你来我往,本来以为就这么再聊一会儿,等阿尔丹看上哪个姑娘去芙蓉张暖度春宵的时候,这晚宴就算结束了。
然而什么叫说曹操曹操到,东笙活到这日总算是明白,他前脚刚提完四方联合会的消息,后脚阿迦西就差人过来忙不迭把他叫出去了,说是有消息要他非立即亲自过目不可。
后来再想起这事的时候,东笙觉得这天自己这舌头可能沾了仙气,老天都帮着他来给阿尔丹找晦气。
果然,阿尔丹才出去了没一会儿,东笙就听见了一阵摔桌子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阿尔丹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怒吼。
东笙揉了揉自己被震得甚至有些发麻的耳根子,心里也大概有了数。
温德尔这办法只能威胁阿尔丹他爹,要威胁阿尔丹这心比天高的人,只能是适得其反。
那头吵闹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等他们渐渐消停下来了,东笙已经快要自娱自乐地喝完一整壶酒了。
门被粗暴地搡开,阿尔丹脸色简直说得上是黑如锅底,亲王阿迦西多半是已经走了,只留下阿尔丹身旁那群被吓得匍匐在地的侍从。
阿尔丹一声不吭地朝他走过来,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到了席子上,也不说话,一把抓起酒壶就要给自己灌,哪知那酒壶里的酒已经被东笙这酒鬼差不多舔干净了,气得他直接把酒壶砸到了门上。
“王上这是动什么气?”东笙心里十分不厚道地笑了笑,面上露出一副关切的神色,“大凌国王的邀请,王上怎么看的?”
阿尔丹一听便又要发作,手里生生把杯子捏得变形,才强压住了怒火,神色不善地冷哼到:“我什么意思,关你何事?”
“这驻军一事啊,王上可要三思而后行。”东笙似是生怕阿尔丹气不死,继续煽风点火道。
阿尔丹几乎瞠目欲裂,抑制着卡在喉间的怒吼,恶狠狠地道;“时辰不早了,使臣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不然到时候喝醉了酒,回去跌了跟头。”
“哦?那王上不与在下同行吗?”东笙明知故问道。
“我还有我的乐子要找,你坐我的马车走吧。”
“那……王上是要在这里留宿吗?”
阿尔丹终于忍无可忍地咆哮出来;“慢走不送!”
东笙觉着自己玩得差不多了,也就不在这里继续讨嫌,从善如流地慢慢踱了出去。这方才刚刚把门掩上,就听见门后又是一阵摔东西的声音。
东笙去隔壁提溜上往生,那厮柳下惠一样,盘腿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仍凭其他随侍在旁边抱着姑娘拼酒划拳——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他把这眼看着就要羽化登仙的老道拉回凡间,叫上华胥的一干不情不愿的随侍,收拾东西回去了。
“发生了什么?”往生看他出来了,阿尔丹却没出来,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回去再告诉你。”东笙一股脑钻进了马车里,“上车。”
赶车的是斯兰王宫里的人,按照阿尔丹一贯的路线送他们回宫。一路上东笙给往生大致说了这晚的情况,眼下阿尔丹正在气头上,剩下的事就算要做,也得容他缓一缓。
在勾栏里玩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出来一看漆黑的街道,才意识到已经是过了子时的了。
花街内外是全然不同的景象,方才那风月之地称得上是天上人间,而这外城的人间地狱即使是在夜幕的遮拦下也仍然让人触目惊心。
身后的车马喧嚣渐渐远去,周遭一片寂静,晚间的妖风从狭窄的街道穿堂而过,鬼魅一般嘶鸣着,鼓动着两旁窝棚的破帆布呼啦作响。想必那些栖身于这一栋栋漏风房子中的人一定是冷衾似铁,难以安眠。
而他们好歹还有一瓦遮头,不至于在这等寒冬腊月里被冻死,可那些破败的街角阴影里却总能看到蜷缩着的人,有的还偶尔动弹两下,有的已经一动不动,手脚铁青……两旁的巷子里时不时穿出几声尖锐的犬吠,似是争食。
当年萨鲁当政的时候,负责民生建设的安民署几乎是捉襟见肘,偌大一个迪马都城,连一条体面平整的官道都没有,于是东笙便只好坐着阿尔丹那富丽堂皇的车驾,从这破败肮脏的街道中招摇而过。
东笙心想;这种事若是发生在华胥……
往生看他眉头紧蹙,神情凝重,问道;“怎么了?”
“君主无德,视生民如草芥。”东笙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斯兰,是必然要遭灾的。”
纵使他阿尔丹再怎么殚精竭虑,这萨鲁留下的烂摊子还是难以收拾。
“父债子偿,”往生道,“阿尔丹怕是要付出不少代价。”
东笙顿了顿,忽而话锋一转问道:“说起来,之前让你查的那些刺杀阿尔丹的人,有结果了吗?”
往生皱了皱眉头,摇头道;“还没有,感觉有人在帮他们刻意隐瞒,每每一到关键的地方,当事人都对此讳莫如深。”
东笙凝眉,喃喃道;“这……不应该啊……”
往生听他不作回应,自己也没什么法子,只好跟着沉默。他也觉得这事情实在是蹊跷,把那些弯弯绕绕的线头子扯出来理了一理,心念转了转,觉着心下一道火花擦过,眸子突然一亮道:“会不会是……”
正值此当,车驾猝不及防地忽而一停,冲得两人都往前一倾。往生赶忙稳了稳身形,朝车帘外喝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赶的车?!”
第23章 全军覆没
赶车的是个斯兰的宫人,听不懂往生说什么,却也知道多半是呵斥,赶忙慌里慌张地把车帘拉开一角。他自个儿也不会说瑾文,不知道怎么解释,急得满头大汗。
“你让开。”东笙急不过,干脆自己钻出车外一探究竟。
只见那马车前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她蓬头垢面,黄皮寡瘦,眼窝深得让她看起来像一个骷髅,一双皮包骨头的手哆哆嗦嗦地抱着一个孩子。她手足无措地左看右看,嘴里叽里呱啦地解释着什么。车驾旁边的侍卫正要上去赶人,那妇人一看见东笙从车驾里钻出来,赶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登时泪流满面。
侍卫们一看急了,连喝带骂地就要去拖人。
“慢着!”东笙一声喝令,华胥的侍卫赶忙住了手,斯兰的侍卫虽然听不懂,可看见对家同僚的如此反应,也明白过来,随之往后退下。
妇人的泪水纵横交错地爬了满脸,嘴唇哆哆嗦嗦地解释着,一边说还一边把手里的孩子往上抬。
那孩子小脸惨白,瘦得连额骨都突出来,东笙心里一惊,赶忙身手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只有很微弱的气息了,而且十分滚烫。
东笙摸了摸自己的衣袖,也没有随身的吃食,更没有药物,想来想去只有掏出钱袋放到妇人的手里,手里比划了几下,示意让她去给孩子买点吃的和药品。
妇人抖着手接下了钱袋,一时间又哭又笑,感恩戴德地给东笙连连磕头。
东笙叹了口气,正要回到马车上,街道四周却又隐隐传来人声,随之几十个衣衫褴褛的贫民都从各个巷口哀嚎着朝他走过来,似是乞求施舍。
往生听到异动,微微掀开帘子往车外看了看,登时一怔,心道不妙,赶忙就要喊东笙回来。可他话还未出口,就有一个老太太已经走到了东笙跟前,身形一颤就要往下倒。
东笙虽说也觉得蹊跷,但一见这老太太要倒,便本能地快手将她扶住。只见这方才还奄奄一息的老太太在他怀里一稳,神色陡然阴狠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老太太那破衣烂衫的袖口里寒光一闪,东笙心下一凛,赶忙将她一推,连着后退几步才堪堪避过了从他喉前划过的匕首。
那几十个原本饿得路都走不稳的贫民突然全都纷纷拔出匕首,剑拔弩张地将车驾团团围在中间。此时再转眼一看,那名抱着孩子的妇人早已不见踪影。
他妈的!
东笙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却见此事居然还没完——这街巷里原本家家都门户紧闭,这会儿像是得了什么令一样,齐齐将窗子推开,疯了一般一边嘶吼一边往车驾上砸石头,而巷口里也源源不断地有持武器的暴民涌上来。
这厢阿尔丹正神色不豫地坐在包厢里生闷气,旁边除了那个战战兢兢跪着的小姑娘便无他人。
“倒酒!”阿尔丹冷不丁开口喝了一声,吓得小姑娘浑身一抖,忙连滚带爬地凑过去给他斟酒。
阿尔丹看着小姑娘哆哆嗦嗦地给他倒酒,心里自顾自地想着别的事,越想越气,抬手便撒火似的抽在小姑娘的胳膊上,小姑娘惊呼一声被他打得翻倒在地,眼泪哗地一下就涌了出来。
阿尔丹一看这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诚惶诚恐地一边抽抽嗒嗒一边还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上,心里难得的有了些小小的愧疚,便没再碰她,只是自言自语似的喝了一句;“他们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这么一喝更是吓得小姑娘把身子压得更低,阿尔丹看这人这么不禁吓,怕自己待会再气一会儿能把她吓出尿来,便挥了挥手;“你,滚出去。”
小姑娘如蒙大赦,赶忙脚不沾地地逃了出去。
这门才刚刚掩上,却又被猛地打开,阿尔丹气极,大骂道;“我不是让你……”
一看不对,发现来人并不是那被他哄出去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华胥的侍卫,鲜血把衣服浸得都看不清原本的颜色,肩上还插着一只匕首,动辄就有鲜血从伤口里乌泱乌泱地涌出来。
“怎么回事?!”阿尔丹吓得一下子从席子上跳起来,那侍卫口里吐出一口污血来,膝盖一软便跪在地上,堪堪用一条伤臂支住摇摇欲坠的身子;“报……报……王……王上……我们……遇袭了……”
阿尔丹懵了一瞬,被酒精麻木了半边儿的脑子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只觉一阵眩晕,微微撤一步稳住身形,红着眼喝问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