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2 / 2)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呢?
要不是如今这相对淳朴的年代,以及他眼中纯粹到一望无底的赤诚,邱天真怀疑他在开车。
告别了郎后,邱天直接去田里,自是免不了一顿呲哒,可她整个人像置身云端一般虚幻,刘爱花说了啥她全都听不见……
两天后,陆丰年再次来北角村兜售货物,邱天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过去找他。
陆丰年先把先前装野菜的背篓放到地上,接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张毛票递过去,笑着说,“别嫌少。”
邱天眼眸放光,接过钱数了数,五张一毛的,一共五毛钱。
这要放在那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五毛钱掉到地上听不见响,连根雪糕都买不到。可现在物价水平低,在农村更是没啥大消费,一般也就几分几分地花,她最近留意到火柴两分一盒,盐一毛一斤,那天听栓子吹牛说城里香到掉眉毛的油条四分钱一根。
这样一比,这五角钱属实不算少,且退一步来说,她让陆丰年代为转卖的野笋野菜都是山里的天然馈赠,除了劳动力,她没额外付出一分钱成本,所以这五角钱跟天上掉下来的没两样。
邱天喜滋滋地接过钱,感觉颇为满意,“谢谢你。”
陆丰年嘴里衔着一根草,话音有些黏,“嗯?这回不直呼其名了?”
邱天一噎,想起那天直接喊他“陆丰年”,思维稍一发散,又想起自己说的那些不害臊的话……
“呃,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吗?”她硬着头皮抬杠。
陆丰年点头表示认同,转而又说,“可是我比你大九岁,你是不是得叫我个啥?”
“……”
邱天眯了眯眼,能叫啥?哥哥?叔叔?
可拉倒吧……这家伙才十六岁,对于她二十三岁的灵魂来说,不就是个半大小子吗?
不过看在他这么帮忙的份上,就委屈一下自己吧,反正也不能掉块肉。
邱天清了清嗓子,用七岁女孩特有的清脆嗓音喊道:“哥哥。”
陆丰年一愣,眉眼随即染上笑意。
第18章
转眼终于到周一,邱天上学的日子。
这天她起得很早,穿衣,刷牙,洗脸,早早割完猪草拌好猪食,然后擎等着吃完饭好去上学。
没一会儿大姐就做好了饭菜,招呼全家来吃。
邱北山打量妞妞,极为平淡地说了句,“是个学生样。”
邱天心中欢喜,抿唇笑了笑,“谢谢……爹。”
她不习惯这样称呼,邱北山也不习惯她这么嘴甜,然而神情倒柔和些许,说,“赶明让骆老师给取个学名。”
邱玉环正在喝稀饭,冷哼一声,“有啥好取的,不定念几天呢。”
妥妥的气氛破坏者,也不知跟谁学的。
刘爱花顺势道:“先说好了,家里可没闲钱。”
行,根在这儿。
邱天闷头吃饭,上学的第一天她不想横生枝节,而且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永远比困难多。
吃完饭,邱玉珍把邱天叫进偏房,从床褥底下拿出一个蓝底白花的布包塞进她手里。
“这是以前我读书时候用过的,旧是旧了些,比没有强。”
邱天心里既感激且惊喜,撒娇似的倾身抱住邱玉珍腰身,“谢谢大姐。”
邱玉珍笑了笑,摸着她的头发柔声说,“好好读书,多认些字。”
邱天轻点头,眼眶微湿。
大姐出去后,邱天把栓子给的旧本子和货郎给的铅笔装进包里,没有课本,包仍显得瘪瘪的。
书费也是一笔开支,她是不打算买的,于她而言也确实没必要买。
邱天拿起包正要挎在身上,那个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的人突然冷嘲一句,“还真好意思去上学啊?”
邱天手上动作一滞,抬头便对上邱玉环那张刻薄脸,心里的弦霎时绷紧,冷哼一声,“碍你事了?”
邱玉环迈进门,“不碍我事,我是怕你连个一二三四五都学不会。”
可真是有意思,一个连留两级的人好意思嘲笑别人?
“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邱天不屑地说,“恐怕你连再留一级的机会都没了。”
一听这话邱玉环果然炸毛,直直逼近至她面前,拿身高优势压她一头,“你再说一遍!”
邱天半点不怕她,语调仍是轻风细雨,话里内容却是夹枪带棒。
“还用我说?行,那我就提前恭喜你加入北角村生产队,成为光荣的社员一枚……”
啪——
邱天只觉脑中一白,后知后觉左脸火辣辣地疼,顷刻意识到是邱玉环扇了她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