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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短命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6(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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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融一抬头,发现她正目不错珠地盯着自己看,又是微微一愣。

还不等周子融开口,江淮岚便又把头转了回去,道:“院子里的梅花好看。”

周子融笑了:“那梅树还没到开的时候呢……”

“没开就不好看了吗?”

江淮岚问这话的时候,竟是一副十分认真的神情。

周子融道:“也好看。”

江淮岚又问道:“你为何要养这寒冬腊月才开的花?”

一谈到那梅花的来历,便叫周子融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夜同样不请自来的那人,心情便不觉又明朗了几分,嘴角挂起一丝笑意,道:“子融以前在东海有一位故人,很喜欢白梅。”

此话一出,江淮岚顿时便沉默了起来,她安安静静地盯着面前的木柱子,过了一会儿,才幽幽道:“王爷的故人……是殿下么?”

“……”

他想,这姑娘,说话也太一针见血了吧。

江淮岚不消他开口,便自然而然地解释道:“王爷不记得了么?岚与殿下也在儿时便相识了,当年在殿下东

海的宅院中见过白梅花。”

周子融低头笑了笑:“让姑娘见笑了……”

江淮岚道:“那日你也在。”

周子融挑了挑眉,似乎想不大起来:“我?”

江淮岚欲言又止,只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下。

她至今仍然记得,那日东笙赖床,她入曾府的时候已有另一位稍长的少年人等在院子里,披着一身月白色的缎面长袍,雪落在他的肩上,与院中开得正旺的白梅花互相映着。

只是这些既然周子融想不起来,她便也都没提,又沉默了好一会,才忽然道:“岚来时听闻宫中的一些动静,说是李大人家的明英小姐自戕了。”

周子融怔了怔,皱起了眉:“当真?怎么会突然……”

江淮岚点了点头:“已着人去京郊报丧了,据说是与殿下有些干系,眼下正在金銮殿前长跪思过。”

半个时辰以后,好不容易在内宫清净了一阵的女皇,又被门外宦者给一嗓子喊得头疼了起来:“陛下,北昭王求见。”

女皇倚在榻上,正闭着眼让身旁的侍者揉着太阳穴,带着股子要昏昏欲睡的倦意,沉沉道:“他若是来给太子求情的,便告诉他,这是太子自请长跪的,叫他回去吧……让他先顾好自己的事。”

门外安静了一会后,宦者又回来道:“陛下,王爷说,是关于东海之事的奏报。”

“……”

东海之事迫在眉睫,确实不能不做理会。

女皇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一边嘀咕着“这一个二个的……”,一边抬手挥退了身旁的侍者,咳嗽了两声,撑着榻缓缓坐起来:“宣。”

门外的宦者拉长了声调道了句“宣北昭王觐见——”,然后倒是听不见脚步声,只听到几声细微的衣物摩擦声,转眼便见周子融身着朝服,提着长摆快步走了进来。

他往地上顿首一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女皇从软榻上有些费力地站起身来,慢腾腾地朝桌案走去,“爱卿有何奏报。”

周子融再一顿首,头也不抬,说起话来有些闷声闷气的:“天魁之事,据东海线报称,天魁内已有人暗中与我部联络,臣已发信东海,遣人与天魁接洽。”

“嚯,”女皇皮笑肉不笑道,“会有这等好事?”

周子融又是一顿首,道:“微臣以为,原本我部无法确定天魁之立场,所幸北疆大捷,大大损耗沙安国力,微臣想,那天魁必然会慎之又慎。”

女皇默不作声地看向他,她心里明白,周子融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要提醒她太子的功劳,提醒她太子将将才为华胥收复了北疆。

女皇心笑道,折腾半天原来是怕自己追罪于太子。

其实她也清楚,这事怪不得东笙,但那李崇文毕竟是三朝之肱骨,若是太子一点也不受罚,恐怕难以服众。

当时她也在犹豫,好在是东笙主动自请长跪思过,倒也能让她得个两全。

“爱卿办事,朕一向放心,”女皇沉沉道,抬眸仿佛别有用意地深深看了他一眼,“爱卿所忧虑之事,朕也明白……朕自诩还算贤明,是非黑白也大都明白,不会做那昏聩之事。”

“只是还望爱卿明白何为分内,何为安分守己,也让朕……好做些。”女皇叹了口气道,“罢了,爱卿也当是个明白人,先回去吧,两日后再来。”

“对了,爱卿这几日收拾收拾,择日还是回趟东海吧,你亲自办,朕才放心。”

东笙在金銮殿前跪了三天,女皇三天没有上朝,也算是顾全东笙的面子,不然文武百官都要来围观太子罚跪。直到第三日太阳西沉,周子融才终于能随宫中内官急匆匆地来接他。

不过他不似寻常皇嗣一般娇生惯养,从小让曾风雷罚到大的,膝盖上都要跪出茧子了,所以即便是长跪一

整天,倒也伤不着筋骨。

只是脸色很难看。

——那毕竟是李大人的孙女。

周子融一看到他,鼻尖就酸了,那瘦削的背影跪在偌大的金銮殿前,像极了当初那个痛失了于自己有教养之恩的老元帅的少年。

李崇文是周子融父亲的故交,也是最先帮衬太子的老臣,李明英死了,多多少少与东笙有些关系——这种感觉不会好受,周子融心里也明白,而且他们还要想,两日后要如何面对回京的李崇文。

他一路快步过去,一声不吭地慢慢把人从地上架起来,一手牵着他的胳膊,一手托着他的腰,轻声问了句:“能走得动吗?”

东笙没说话,正准备习惯性地抬手把人推开,可另一只胳膊才刚刚抬起一半,便又放了回去,任凭周子融这么扶着他,只轻轻道了声:“回去吧。”

“回哪里?东宫还是……”

“回你那。”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昨天王者掉段了,很不爽,打了一天的排位,非常抱歉。】

第143章 面对

周子融从床头抽屉里翻出了一只方寸大小的紫金盒子,里头是他还只用过几次的跌打膏。东笙半靠在床头上,退了外衣,一条腿搭在周子融的膝盖上,看他忙活着为自己卷裤腿,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半晌咂摸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是他自己一个人,这种淤血的小伤是从来不会理会的,也就周子融肯这么伺候他,就连把裤腿卷上去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生怕蹭到了那块瘀伤。

其实好几次他都想说,你没必要那么谨慎,只是话还没到嘴边,就让他不动声色地咽回了肚子里,担心这煞风景的话一说出来,眼前这片刻的温柔乡便也要被打碎了。

周子融从盒子里抠出一小块软膏,涂之前还轻声提了一句;“疼就说。”

“没事。”东笙道。

冰凉的药膏被温软的指腹细细地抹在膝盖上,伴随着一些极轻柔的按压,那力度显然是被细心把控过的,多一份怕他疼了,少一分怕起不了作用。

东笙又说不出话来了。

周子融倒是耐心得很,直到这块药膏被彻底揉干了,东笙正片膝盖都热乎乎的,他才复又小心翼翼地帮东笙把裤腿放下来,然后换另一只腿。

周子融一边帮他上药,一边问道:“后天你有什么打算?”

后天李崇文就回来了。

东笙似是早已思虑过许久,并无甚犹豫,缓缓道:“那日李家小姐出殡,我得去见见他。”

说完后他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直起些身子来,又道:“的确是我处理不当……可我是真的没想到她会……”

后头的话他没说完,只叹了口气,又靠了回去。

周子融抬头看了看他,指下的劲道仍控制得分毫不差,十分自然地道:“后日我陪你去吧。”

“嗯。”

之后便再没什么话说,周子融上完了药,一边帮他把这条腿的裤腿也放下来,一边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今日这么晚了,还回宫么?”

东笙摇了摇头:“还回去做甚,就劳你再收留一晚了。”

周子融低着头,不着痕迹地微微勾了勾唇角,道:“那我叫人去把你那屋子收拾收拾吧。”

“不必了。”东笙忽然道,“我也懒得挪窝了,就在你这将就一晚上吧。”

周子融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指了指房间另一角的软榻:“那……我去那儿睡。”

东笙已经自然而然地挪到床靠里的那一侧,拍了拍空余出来的位置,理所当然地问道:“怎么?你这床这么宽,难道还睡不下两个人?”

周子融脑子已有些快跟不上了,怔怔地点了点头:“睡得下,睡得下,我……去柜子里再拿个枕头就成……”

东笙听罢,耸了耸肩,把周子融的枕头拉了过来,鸠占鹊巢地直接靠上了,然后两眼一闭,假装自己已去会周公了,闲人勿扰。

周子融看着这人直挺挺地躺在自己床上,连被子都忘了盖,终于后知后觉地弯腰帮他盖上了被子,一声不吭地笑起来,若是东笙此时敢睁眼看看,就会发现有一人正站在床边盯着自己笑得合不拢嘴。

他在黑暗中听见周子融去衣柜里取了备用的枕头,然后掐了灯,再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

东笙面上绷得一片死寂,心里却如擂鼓一般,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收了起来。

他感觉到被子被掀起来一些,床上的另一侧微微陷下去了一点,床板沉了沉,那人将枕头放在他旁边,然后轻轻靠了上去。而周子融本身就体温高,这甫一钻进他的被窝,东笙顿时就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极强势的温暖给笼罩了,这被子就像是那人的拥抱一般,热得发烫,将他拥个满怀。

东笙咽了口唾沫,缓缓侧过身去背对着他,克制着紧张的心情道:“你过去一些,热。”

身旁的人顿了顿,却反其道而行之,将一只胳膊绕了过来,直接从背后将他抱进了怀里,还小心地把腿往回收了收,生怕碰到了东笙的膝弯,弄疼了他。

周子融闭着眼,沉沉道:“你睡吧。”

“……”

而纵使嘴上不说,东笙也不得不承认,周子融对他来讲,的确是世上最好的安神药。他这么一抱过来,东笙的脑子里便再也想不了什么了,那股温暖像是一股不可抗之力,正拽着他的意识缓慢而坚定地下沉。

本来东笙因为操纵天罡灵武的缘故,入夜之后特别是睡前总会头疼,今天那头疼却是也破天荒地消停了好些。

东笙想,这大概会是他这一年来最安稳的一晚。

可是恍惚间他又隐隐开始有些害怕,那是一种从心底最深处,无声无息蔓延上来的恐惧,像是一条冰冷的藤蔓,从根处蚕食着他得之不易的温暖。

他突然开始害怕,这样的好日子不多了。

东笙本是从小就不怕死的,毕竟他从出生开始便被告知了结局,也从来不觉得死有什么可怕的。

但如今他却开始怕了,他怕死了,这份温暖是他从前连想都未曾想过的,如今得到了,便贪婪地渴望更多——可惜他却享受不了几年——能有几年呢,他估计多半活不过四十,撑死了不过五十……要是不走运,可能三十几就要咽气了。

不出十余载的光阴哪里够?一辈子都嫌短了。

他不想死,也舍不得死。

第二天早上起来,周子融一边穿衣服,一边道:“再过几天,我可能就要回东海了……但肯定先陪你见过李大人再说。”

东笙穿鞋的手停顿了一下,没什么话,只“嗯”了一声。

周子融过了一会,又道:“我不在的话,你照顾好自己,你这一段时间肯定不能擅自离京,等我回去,便帮你给曾帅上上香。”

再过不了半个月,就是曾风雷的忌日了。

原本东笙以为,今年是有办法赶回去的。以前是想回京回不了,被老元帅扣在东海学兵书,可如今等他想回那个他从小长大的东海了,却已不是他想回去就能回去的了。

东笙道:“……麻烦你了,给他送壶好酒。”

“好,我去买他最喜欢的那家的东海梨花酿。”

“……”东笙有些意外,“怎么,这你都记得?”

周子融笑道:“你记得的,我都记得。”

两日后,李崇文马不停蹄地从京郊赶了回来,老爷子一连三晚没睡觉,熬得黄皮寡瘦,面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倒是一双三角眼总是通红通红地瞪着,憔悴得仿佛一下子又老了二十个年岁,干皱的脸色毫无生气,看见他的人就如白日见鬼一般。

似乎就是想要亲眼确认一遍的那份念想还吊着他的最后一口气,于是等他终于不眠不休地赶回李府见着了棺材里的人的时候,一口气没喘上来,当着全家人的面,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当时东笙也在场,吓得连忙上去扶,喊着让周子融赶紧去找大夫。

等大夫来了,一把脉,才说是气血攻心——这原本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毕竟老人家上了年纪,受不了这刺激,哪怕现在能养好,日后怕也是要时时刻刻注意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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