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 2)
并不知道自己被当成妖怪的温大人身心舒畅,往外看了看,随便招了一个离马车最近的,道:你来,看看前面有无歇脚处可以整顿下队伍,给马喂些草。你们也歇会。
是。
元霄听着这声音熟悉,扒开温仪往外定睛一看,只见到一个背影。
温仪道:怎么,你认识?
元霄摇摇头:听着耳熟。
温仪笑道:殿下同花统领混迹一处,说不得熟悉他的手下。
这人正是常怀之,本该是由花淮安亲自带队的,故而带的都是他亲信。一想到这层,温仪就想到之前被元霄给混过去的话题:你是怎么说服陛下同意的?
元霄自然也想到了先前被拦腰截断的话题,先不回答,只说:不要叫我殿下。
温仪:他沉默了半天,不合适。
元霄坚持:偷偷叫。
霄儿?
太子便笑开来,志得意满:温哥哥。咦,你脸红了啊。
温仪淡定道:你看错了。
元霄暗暗给之前看的话本记了一功。看来换个称呼果然是进一层关系的绝佳方法。但他也不想想,他看的本子都是男女相关,唤作单字为称的哥哥妹妹再寻常不过。哪里能适用到他二人身上。何况他又不是娇滴滴的白二,当年苏炳容想令元霄软和一些,都被他驻着斧子的模样给吓退了。如今这一声哥哥当真是,充满阳刚。
毫无兴致的。
但温仪心头还是小跳了一下。男人嘛,自古到今,都不会不喜欢对象依恋自己的模样。
称呼既然给掰过来了,元霄便告诉温仪:叔公本来不同意,但是我告诉他,我出身凉州,近边关。那里离抒摇近,知道一些那里的风土人情。远比花淮安要来得合适。
温仪奇道:你竟然知道那里的风土人情?连他也不清楚。温仪只去过离国。
元霄抛着个水果:骗他的啊。他一脸无辜,你也信了?
不,他不该信的。
话这当口,常怀之已返程过来:太子殿下,温大人。在到达驿站前,有个茶馆。
温仪点点头:先去茶馆歇下脚,稍事休整。再去下一个驿站过夜。入夜前能到吗?
常怀之算了下脚程:入夜到不了,大约半夜能到。
半夜就半夜吧。明日起程晚一些。反正他们是去接人的,不急。抒摇如果先到了,就让他们在青罗江等上一等,又碍不了什么事。何必辛苦他大乾的人马。
常怀之道:明白了。随后就去休整队伍。
不过是两柱香的时间,他们就到了那个茶馆。茶馆建在半道,就是为了给过往客人喝水用的,地方小,比较简陋。里头寥寥几张桌椅已被人坐了去,温仪勒令队伍停下来不要前进,只扎驻在不远处,差人走至茶馆,买了几壶水来分与侍卫们喝。稍事休息后,就各自牵着马去喂草不提。
常怀之将水壶递给温仪,便也走了。
温仪问元霄:喝吗?
元霄摇摇头。他们的马车里有些许水,他先前喝过了,不渴。
温仪见他不喝,便自己饮了几口,剩下的灌入水袋。出行能简则简,他们只带了些许清水,本就想着一路沿着驿站过去再进行补给的。他原本正在整理行囊,忽然见坐在身边的元霄站了起来朝茶馆走过去。温仪没有吭声,只一个眼神,常怀之便跟了上去。
元霄突然动作,是因为他忽然看见那边的树下躺了几个人,衣衫褴褛,有老有小,在这里显得格外瞩目。他不是没有见过乞丐,就算是天福盛世,乞丐也是少不了的,永远不会没有。但这个数量集中在这里,就有些怪。
常怀之虽然没有说话,却一直不远不近跟着元霄。他们出行,并没有很招摇,最多打扮地像是走商头头和仆役,常怀之不担心有人想劫财。但是太子的安危总得顾一下。
想这的当口,元霄已经走到了那一处。
温仪虽没起身,却默默在观察,依他判断,这些估计不是一般乞丐,大约是哪个地方的贫民,一路往东迁徙过来,正好逢到此地落脚。
果然,元霄与他们交谈了一会后,便回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们说是从肃岭来。那里发生了流石流,村子塌了。本想去县城,县官竟然驱赶,就一路往这里来。本来就穷,路上只能省吃俭用,想去找人主持公道。
温仪听到肃岭二字,脸色便微微一变。淡淡道:那里山多,山贼也多。山下住户的日子向来不好过。若果真有泥石流,县官知而不报可要担大责任。
元霄道:你知道肃岭?
温仪不欲多谈:略有耳闻。就想着转移话题,你可有问那里的县官叫什么名字。
元霄道:问了,叫薛琴,豫州人。
温仪便招了人过来,要了纸笔,将肃岭一事连同县官名字一道记下,递给常怀之说:你想个法子,把这封信以最快的速度送至平都陛下手中。
元霄看着温仪的举动,想了想:你是怕驿站的人明着应你,暗中推托?原本是可以今晚到了驿站后,再令那边的人送的。
这个道理他竟然也懂?温仪略微有些诧异,但转念想到,太子懂有什么稀奇呢,难道被他近几日的无辜表象所骗,就忘记这人刚至大乾时是如何不动声色就捅了户部一刀的。温仪给元霄解释:天灾发生了,不论为时晚不晚,总要第一时间去处理,以免问题扩大。至于驿站,你说的不错。我不信任他们,且令常怀之安排,能早一时是一时。
元霄却不明白:驿站的人为什么不值得信任?
因为天高皇帝远。
肃岭发生这件事,就算难以传出去,难民行至邻近县镇,自然就会渐渐传开。如果所有人都是一条心,平都又岂会至今不晓得肃岭之灾呢?有人要将此事捅上,也会有人拦。拦的是同党,捅的是敌人。温仪说着顺便就问元霄,殿下觉得,肃岭为何会有此灾?
元霄道:我听刚才的人说,是因县官薛琴伐山。
温仪点头:不错。
他刚至肃岭时,那会儿就盛伐木。肃岭产一种香樟树,木质带清香,很受达官贵人喜欢。但那会儿毕竟是好几十年前,势头还行。因山上有山贼砍了温仪的那帮,有他们的阻拦,砍树的人没那么肆无忌惮。而今山贼已灭,这肃岭的情形怕是很糟。
老皇帝便一直倡行种树护林,不得随意砍树。但是肃岭离平都远,薛琴谎报真实情况,皇帝又不曾亲自前往察看,就造成了如今局面。
元霄听得皱起了眉。
光风霁月之下藏污纳垢,又谈何盛世。
这话不是这么说。温仪略有不赞同,相较兵荒马乱,如今百姓富足,已是难能可贵。可是天下之大,仅凭一人之力便想海清河宴是不够的。这世上多的是搅浑水的人。
元霄沉吟道:我那些叔叔,真应该出来看看,与其天天想着争皇位,还不如好好替皇帝出谋划策,分担事务。久居深宫的皇子,真不知人间疾苦。
温仪勾勾嘴角,没有作声。
其实有一条途径,广纳贤才。古时开造科举,便是征集天下之才为国效力。不过要说起来,薛琴难道就不是通过科考当上县官的么?
这事说起来到底源远流长,几千年都没能解决的事,温仪也不奢求元霄能给个答案。却听元霄沉思片刻,说道:我不懂那些大道理。只是,这个人不好,我便换一个。这个地方受了困苦,那我就先把他们救起来。能帮一处是一处。
说到这里他有点可惜:就是人手不够,不然就绕去肃岭看一看。
温仪道:你现在赶去,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做好本份的事,先将使臣接了来。至于肃岭那里,常怀之会安排好人,想必平都很快就会知道消息。元帝脾气差,也不是好人,但在做皇帝这一点上,算是个明君。不然温仪也不会在大乾呆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