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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男友的八个舞伴》TXT全集下载_3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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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说的没错,国标舞者,至少超过八成前半生都必须在赛场里才能实现舞者的价值。

蒲修云在舞房里找到两三双一年多以前落在这儿的足尖鞋,鞋底磨掉许多,绑带也落了灰尘,想来也是哪天逃课踹进角落的。

出来时,无意间撞到一个熟悉的人,那人蹲在花坛的角落在哭。

“安娜?”

哭是蒲修云最不会应对的招式,于是他站在安娜面前,手里拿着两双足尖鞋,画面说不出得奇怪。

安娜哭红了眼,迷迷糊糊听见有人用中文喊自己的名字。

都说在异国他乡,伤心时碰到旧熟人,宣泄的欲/望会急剧地增大,甚至喷涌而出。所以当安娜抬头发现是长高了的蒲修云时,哪怕许久没有见面,她还是毅然决然扑进男孩的怀里,抱着他痛哭流涕……

蒲修云扔了两双足尖鞋,去售货机买了两罐奶茶,热的递给另一人,冰的自己捂在额头,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安娜小声说了句“谢谢”,捧着奶茶盯着地面没有开口,方才的失态已经让骄傲的她无地自容,身边的男孩比自己小好多岁,况且他们也算不上特别熟络。

过了少许,她才有些疑惑地开口:“不问我为什么……这样吗?”

蒲修云拉开拉环,奶渍涌出了罐头,他喝了一口:“你想说就会说吧,其实我并不好奇。”

安娜突然低声笑起来,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感慨说:“很像你会说的话。”

她低头小口地喝了奶茶,断断续续说起来:“其实是和李飞惮有关……他…现在很奇怪,和以前不同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每个舞者都有脆弱的时候吧。你可能不会关注这些,前段时间…他被人骂了,骂得很难听。因为这个他现在到哪儿都很受歧视,合作被取消,一些比赛拿不到参赛证,还有媒体跟风公然辱骂他,原来的舞伴又正在准备退役……”

雾气下了,蒲修云看看天。

“然后呢。”

“他好像还出现情感认知障碍了。”

安娜说完刚好对上男孩微微皱起的眼睛,随后急匆匆地挥挥手,“不是医学上的那种情感障碍,他身体很好,是……分不清生活和职业了……具体我也说不清……”

“嗯。”

天气不好,雾越来越大,伦敦整座城市一年四季总是灰蒙蒙的,今天也不例外。

蒲修云告别了安娜,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回去的时候路过市中心,看到了一家新开的“小布烤冷面”,也不知道思忖了些什么,中途下了车,打车去找李飞惮了。

两个多月前蒲修云也听到过“李飞惮变了”的这种话,他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虽然也知道外界的评价会对一个人产生很多负面情绪,但至少这个男人说过的——“想要站在更高的舞台上”,所以怎么会变化到让另一个女孩子替他难过呢。

不该的。

顺着安娜给的地址,找到的地方明显不是住房,是一间私人租借的练习室。

蒲修云站在门口少有地思考了一会。

大脑才开始运转,绕了半圈头发,就他听见外头一阵不连贯的脚步声,夹杂着男人和女人说话的笑声,好像有点娇嗔,又说不上来的感觉,和两个月前无意碰见的有点相像。

扭头,李飞惮正搂着一个女人,和上次的不一样,他们应该是喝了些酒的,笑得凑在一起说些什么,两人靠得很近,有股香水味。李飞惮是看见他了,有些错愕,唤了声“小蒲”,然后低头不知道跟那女人说了些什么,女人看过来一眼,拎着包笑嘻嘻地走了。

钥匙转动门锁,开了。

“你的新女朋友?”

李飞惮推开门,打开了灯,瞬间室内通亮一片,他突然话少了,也不再像刚才那样轻浮地笑,应了声“嗯”,进门找了小冰箱里的水扔给他。

“你怎么来了,很久没见了,个子和我差不般高了。”李飞惮脱下羽绒服坐在地板上,开了罐啤酒,一饮而下。

蒲修云转动着汽水的包装,认真地看着贴在上面的连环画。

李飞惮也没强迫小孩开口,毕竟蒲修云一向都很有自己的风格,很少会受别人的影响。只不过,一年多以前明明是……希望自己至少能给他带去一些东西的,哪怕只是模糊的方向,像小叔影响自己的那样,但现在一团糟了,哪有资格再去对别人指手画脚了。

他放下啤酒,开了窗,外头的风鼓鼓地吹进来。

“你留长发了,怪适合的,混血就是好看啊。”

蒲修云看完了连环画,“嗯”了一声,随后突然坐直身子说:“之前有人批评你的那事,我知道了。”

李飞惮的手指一僵,随后放轻语气:“是吗,应该大家都知道一些吧,所以你今天来关心我?”

“不是。”蒲修云欣然一笑,摇摇头。

李飞惮:“看来也不太像,那你想干嘛,现在我可没什么能教你的了。”

蒲修云起身,站在男人身侧,一年里他长高了很多,几乎和身旁的男人齐平了,随后移开视线,少许开口:“你跳舞太追求创新和花样了,国标舞可以这样,但我认为不应该完全这样,还有。”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李飞惮皱起眉头,自嘲起来:“你还想说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大话很可笑吧。”

“不可笑”三个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李飞惮已经自己否定了自己,“我也觉得可笑。罗森克尔曼斯先生评论我说的,跳舞很武断,看不见舞伴,看不见搭档。可……我真的有在看她们,什么才是真的看着她们呢……”

李飞惮的话伴着酒气飘渺地飘入窗外的空气里,蒲修云静静听着。

“是我不懂感情吗?以前觉得跳舞也不是很难,和舞伴交流,肢体是,眼神也是,又或者努力理解曲子,体会背后的故事,现在觉得很难,和谁跳都很难……”

蒲修云听着没说话。

“生活里的感情,工作上的感情,舞伴间的感情……快分不清了……”

李飞惮最后几个字越说越小,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淡薄地被卷入空气中,尾音微微颤抖起来,随后立刻用手肘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好像别人多看一眼他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我,该怎么办呢?”

带着哭腔的。

蒲修云从他身旁退开,远远遥望,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天空。

“不知道。”

嗯。谁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蒲修云也无法回答,即便他也当过观众,但他没有走过李飞惮的路,所以开解不了他的问题。

他挺想告诉这个人想开点,还有很多的选择。如果像他自己无路可走时,说不定立刻打道回府,不会有一丝的留恋,大摇大摆,不会回头。

但蒲修云也知道,他们不一样。

很不一样。

“Nathaniel。”

临走前,李飞惮突然唤住了他的全名。

蒲修云大脑下意识没有反应过来,汽水瓶里的水顺着手指缝隙钻进手心。

男人背对着他说:“你并不讨厌跳舞,只是不想让自己觉得是别人让你跳的。所以,如果一年以后我还是这样,拉我一把吧。”

回家那天,风大。

“小布烤冷面”没打烊,蒲修云买了一盒。

他坐在电脑面前,发了会呆,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心猿意马地点出界面,烦躁了两分钟之后,在戏剧课程上点击了“退课”。

烤冷面凉了,他却突然冷静了。

没必要纠结的,他想做什么,其实内心比谁都清楚。

十八岁的蒲修云,没人像同龄舞者一样站上舞台。他搬出去住了,也不是绝对地自由,国标舞成了生活的全部,不再上戏剧网络课,考取了“国标与芭蕾”方向的专业开始上大学,头发也一直保持着一年以前的长度。他大多时候都是放空的,甚至偶尔憎恨李飞惮。

李飞惮的那句话就像在“绑架”人一样。

以前他明明不会被任何话牵动,现在莫名其妙地遵守着——“拉我一把”。

甚至后来他发现自己的女步比男步跳得更好,所以很多缺舞伴的男同学常常找他应付排练,他总是以“我喜欢男人所以对男搭档更挑剔”之类直白的话拒绝了。

他还是以前那样一个蒲修云。

除了长大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夏天依旧,蒲修云给李飞惮发了条消息,听说这个男人闭关修炼去了,还听说对方换了好几任舞伴,中途也真的和舞伴恋爱了,比如他知道的刘维丝,还有他不知道的混血女人乔。

但除此以外一年里他们没有见过面。

所以当听说他在costwold时,蒲修云是意外的。他开车到小木屋时,老布正在湖里钓鱼,那条死水渠真的通了,里头有几只路过的白鹭,踩着水花洗爪子。

老布眼睛不大好了,认了好久才朝他挥挥手。

蒲修云是从学校直接来的,天气太热,他松松垮垮地绑了低马尾,扫过脖子很痒。

站在木屋门前,他看着里头熟悉的摆设,突然抬头看了眼。

“这么快,车技见长啊。”李飞惮撑着脸坐在窗口,一柳紫藤萝随着风簌簌地飘飞着,然后掉落在他头上,这人瘦了很多。

蒲修云踩着步子,背挺得笔直,他的皮肤很白。

推开门,半依在门边往里面看,男人半坐在桌前,里面床上洒满光斑,那竹席和靠枕就知道近期一直有人住在这里。

“你在这里闭关?”蒲修云开口问。

“没有,来了小半个月而已,散散心。”李飞惮说。

“那你可以了吗?一年了。”

蒲修云坐在以前他睡的一侧,散开头发,一个人躺上去,看着老旧的屋顶,今年夏天好像发霉了。

李飞惮依旧背对着他,“你应该听其他人说了,我这两天刚分手,也刚没了舞伴。”

“谁?”蒲修云侧头。

“安娜。”

蒲修云没听过这件事,略微意外地挑眉。

李飞惮:“前段时间她主动提出来组的,我竟然同意了。”

“她很重视你,结束是对的。”

蒲修云枕在枕头上,意外地想起两三年前的暑假,“搞清楚了吗,跳舞时情感这东西。”

“没。”身旁的人许久没有说话,依靠着藤椅,发出“吱嘎”的声音,“我想起来了,你们学校之前的舞会我有去看,怎么没看到你人,以为你会好好学,看来还是逃课了吧。”

“那个啊……”蒲修云慵懒地半坐起身子,拖长了自己的音调:“太无聊了,所以没去。”

“那你现在厉不厉害,能不能拉我一把了。”李飞惮突然笑起来。

蒲修云起身,踏在地板上,然后伸手拉了一把李飞惮,“哝,拉起来了。”

李飞惮近在迟尺,听着他的笑话,笑得更开心了,接着漫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你要是我弟弟就好了。”

蒲修云听见了,但没作声。

“快两年了,我好像还停在原地。”李飞惮倏然不笑了,绷住脸没有表情,“其实一年前我说那个话是开玩笑,没想到你真的继续跳了,本来是想刺激刺激你这个小鬼的,算了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吧,什么拉一把,跳舞还不是靠自己,谁能帮我呢……”李飞惮胡乱说着,整个人的脸埋进枕头里。

“你右耳有耳洞,以前没发现。”蒲修云突然凑近道。

李飞惮继续闷在枕头里,轻声道:“以前算命先生算的,说我姻缘不顺,必须在身上穿一对洞才能娶到老婆。”

蒲修云看着他右耳小小洞,转头去看左耳,“但只有一个。”

“怕痛怕血,打到一半就没打了。”李飞惮说。

“那岂不是娶不到老婆了。”蒲修云拖长尾音随便说道,外头的阳光很好,穿透紫藤萝的网斑驳地打在人脸上。

蒲修云突然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夜晚,这个床上的男人醉酒的样子,掐下窗外一穗紫藤萝哼声说:

“遵守约定,‘拉你一把‘,我做你的舞伴,好不好。”

这是蒲修云第一次说出“好不好”这三个字,即便语气里没有任何撒娇的意味,但确实是在向另一个人服软。好像潜意识里,李飞惮慢慢不太一样了。

这种感觉……

很难说,但他明显感觉到当自己说出“好不好”三个字时,浑身油然而生地一阵愉悦,这种愉悦胜过这些年来无数情绪的涌动,汹涌澎湃、排山倒海……

他们开始搭档了。

这种搭档是奇怪的。

虽然男男搭档也不是从来没出现过,但其中一位才十八岁,甚至从来没有参加过正规比赛,没有任何参赛经验,就莽然当另一位舞者的“女舞伴”,听来是荒唐的。

可李飞惮知道这人是认真的。

当第一次牵起男孩的手时,他就感觉到了。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玩笑。

端肩、下腰、侧头。

像水一样平静,像水一样柔顺。

你不会感觉到手里是一个男人,好像他就生来就该存在于这个位置,生来就该跳这样的舞步,生来就该是这般模样的。

奇迹。

他们跳着舞,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在熟悉的小木屋里。

外头有湖,有紫藤萝、马里奥的夜灯,偶然能看见没有雾气的深色的天空,纯净如洗。

白天的时候蒲修云通常是要去上课的,他也不知道李飞惮一个人躺在木屋的地板上会想些什么,只是人越长越大,想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少。

李飞惮远离了他过去一年的生活,远离了明知道自己会陷进去却依旧尝试分辨的生活,抛去罗森克尔曼斯先生的话,放空自己,一团糟的日子好像又井然有序起来。

他也从来没想过,在这些日子里一直陪伴左右的竟然是蒲修云。

这一年多的日子里,李飞惮哪里也没有去。

没有参加比赛,没有走出过伦敦这座城市,没有能把控好跳舞里所谓的情感,却俨然和另一个人研究起跳舞的风格。

熟悉的人都知道李飞惮和蒲修云在一起跳舞,以为跳同一个位置。

却只有安娜和贺章他们偶然亲眼看见,镜子前的两个男人,一个男步,一个女步,正跳着他们的舞步。

和以前都不太一样的风格。

安娜常常会说:“小蒲你好像很不一样,别的舞伴都是李飞惮带着她们,只有你无形中牵引着李飞惮,就像两块磁铁,既相吸又相斥。”

蒲修云有时候也会回想这句话,他其实并不完全赞同。曾经一年的时间,他没有机会将自己修炼得完美,只是做到了“还行”,如今木屋里的自己才渐渐丰翼起来,他知道跳女步的自己该带给李飞惮什么,也知道该带给自己什么。

女步从来不是跳任何一位女性的样子,也不是一味地跟随男舞伴,而是跳自己的样子。

日子就这样渐渐前行着。

圈里开始淡忘罗森克尔曼斯这个人,开始淡忘李飞惮当年的事,开始淡忘陈年烂谷子的玩笑八卦。越是新的时代包容性就越强,伦敦这座城市也不再只是欧洲人、非洲人跳舞的天堂,越来越多的亚洲人寻梦来到这里,他们有更强的自我意识和选择,不知不觉间,“安娜”、“贺章”、“刘维丝”、“李飞惮”他们的名字也成为许多初学者心里的一快丰碑,成为了他们的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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