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之下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1(1 / 2)
三个多小时后,抢救室的灯才熄灭。
几乎是在抢救室的门打开的那瞬间,管家和陆晟都迅速地站了起来,等着从里面被推出来的唐岑。但唐岑被推出来时,只来得及让他们看一眼就被推走了。
陆晟看着那高高吊起的点滴,缓缓地松了口气,虽然只有一眼,但至少他知道唐岑已经没事了。而管家也正好拦住了从抢救室里出来的医生:“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长吁了一口气:“失血过多,但送来得及时,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静脉血管完全断裂,正中神经和动脉血管受损,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可能会留下后遗症。①”
一听后遗症,管家和陆晟的神经都绷了起来:“严重吗?”
“要看病人的恢复情况,但肯定是会留疤的。”医生说完,朝他们点了点头就离开了,深夜的抢救总是让人心力交瘁。
唐岑的手腕暂时没有事,只是需要时间恢复,但他的病又还有多少治愈的可能?陆晟从一开始就不赞同唐岑回国的决定,现在更是让他懊悔。
管家看着陆晟的肩膀耷拉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唐岑割腕前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吃得少,睡得也少,和刚回国时比起来消瘦了很多,所以麻药的药效过后他还是昏睡了四五天。
陆晟每一天都守在病床前,只坐着看着他,什么也不做。陆晟不敢动唐岑的手腕,就连摸一下唐岑的脸都怕弄疼他。
管家也时不时地会来看看唐岑,就连唐钤偶尔也会打电话问问唐岑的情况。只有唐松源竟然一次都没有来看过自己的儿子,甚至连电话都不曾打过一次。
到住院的第六天,唐岑才醒了。睡了很久,刚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他只隐约看得出身旁坐了个人,但看不清是谁。
“嗯……”唐岑动了动手指,手腕传来的疼痛让他轻哼了一声。
那一声虽然很轻,但坐在一旁的人还是听到了,他惊喜地趴在唐岑面前,反复问道:“阿岑?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唐岑只听那声音就知道是陆晟,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唐岑说话时还能感觉到自己喉咙里的烧灼感,他浑身使不上劲,只有左手手腕时不时传来一阵肿胀的疼痛感。
“我来看看你。”陆晟看着唐岑毫无血色的嘴唇上下嚅动着,心里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手抚上唐岑消瘦的侧脸,“还疼吗?”
唐岑摇了摇头,他已经没有精力去追究陆晟为什么在这、在这到底是好是坏这样的问题,但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唐岑的心稍稍得到了点安抚。
侧过脑袋,将头枕在陆晟的手上,唐岑盯着他下巴上的胡茬,缓缓开口:“陆晟,我们……”
但他话还没说完,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大力地打开了。
“怎么?抑郁症不够还要自杀?”唐松源人还未进来,病房里的两人就先听到了他的声音,凉薄的话语将方才两人之间那一点温存吹得一干二净,也吓得陆晟迅速收回手。
唐岑在听到唐松源声音的时候就挣扎着想坐起来,陆晟担心唐岑胡乱挣扎碰到伤口,赶忙扶着他缓缓坐起。
唐松源听到唐岑割腕自杀的消息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割腕根本死不了,唐岑这样做无非就是以为能逼迫他同意他们之间的恋情。他根本就看不上儿子这样的小把戏,也没有去多问唐岑的情况。“割腕?你怎么不去割喉?”
如果那天知道醒过来听到的会是这样的话,唐岑一定会锁上浴室的门,或者直接划开自己的颈动脉。但是他没有锁门,他也没有力气割开自己的脖子。
陆晟扶着唐岑的手一僵,他感受到了从唐岑身上传来的微微的颤动。坐到唐岑的身边,陆晟将他一点一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唐松源看着眼前姿势亲密的两人,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演,继续演,我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唐岑靠在陆晟的胸膛上,熟悉的怀抱还是一样地温暖,但陆晟有力的心跳声盖不过唐松源的声音:“你和你母亲一个样,不让别人看我笑话就浑身不舒坦是不是?”
“够了!”陆晟终于忍无可忍地冲唐松源吼了一声。
唐松源每说一句话,缩在他怀里的唐岑就跟着抽搐一下,肩胛骨硌在胸口的那一下下颤动让陆晟格外难受。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我这样说话?”唐松源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瑟缩成一团的长子,“丢人现眼的东西,既然你那么喜欢他,就和他厮守到天荒地老吧。”
说完,唐松源也不看陆晟和唐岑是什么反应,就大跨步地离开了病房,自始至终唐岑都没有和他说上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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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描述参考《完全自杀手册》。
第32章
唐松源走之后,不管陆晟怎样温声细语地安抚,唐岑的身体还是在不停地抽搐,无奈之下陆晟只能按铃叫医生来处理。
当针头刺进唐岑手臂上皮肉的那一刻,唐岑突然开始剧烈地挣扎。陆晟顾忌着他手腕上的伤,不敢用力,他左侧的手臂和肩膀被唐岑抓出了长长的红痕。
镇定剂注(射)进唐岑体内后没多久就起效了,唐岑抓着陆晟肩膀的手慢慢松开,不停抽搐的身体也缓缓放松下来。
医生早就听到了病房里的动静,但看陆晟那担心的样子,还是又叮嘱了一遍:“病人才苏醒,意识还不太清醒,尽量避免情绪上的刺激。”
“好的,谢谢医生。”陆晟扶着唐岑缓缓平躺到床上,将被子小心地掖好。
看着唐岑安稳的睡颜,陆晟才缓缓松了口气。但没过多久,他的心又一次被提了起来。
医生给唐岑打的不过是小剂量的镇定剂,以唐岑的身体状况最晚到第二天早晨就会醒来,但陆晟守了一上午,都没见唐岑有要苏醒的迹象。
“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又受了刺激,下午我再来看一次。”医生检查了一遍,最后只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镇定剂会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损伤?”陆晟担心镇定剂会给唐岑的身体造成损伤,毕竟他对唐岑的病情并不了解,从管家那里得到的信息也是少之又少。
医生轻轻摸了摸唐岑手腕上缠着的纱布,确认伤口没有崩开或是渗液之后才收回手:“正常来讲这个剂量不会造成损伤,但他的情况比较特殊,需要再观察。”
陆晟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但总归是有了结论。
在医院里守了唐岑那么多天,陆晟才发现他对唐岑的想法和过去几乎一无所知,却不管不顾地将他绑在了身边。
从管家无意间说漏嘴的话中,陆晟零零碎碎拼凑出唐岑过去的人生。他知道唐岑的病情并不是自己导致的,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唐松源身上,但唐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陆晟是这样想的,而唐岑的舅舅也是如此。
在唐岑还因镇定剂而昏睡的期间,唐岑的舅舅苏瑜清终于找上了门。
提心吊胆了一整天,陆晟几乎没有合过眼,医生走之后他终于忍不住撑着下巴打起了盹。当他的下巴不知第几次从手上滑下来时,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陆晟听到门开的声音瞬间惊醒,他站起身警惕地看着站在门外的男人,而门外的男人也在打量着他。
对视了许久,男人才率先开了口:“我听说他交了个男朋友,还以为那个所谓的恋人早就抛下他走了。不用那么紧张,我是唐岑的舅舅,苏瑜清。”
唐岑的舅舅?陆晟反复咀嚼了一下这个称谓。在他的印象里,唐岑似乎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他父亲以外的家人,管家也没有提到过。虽然不知道唐岑的这个舅舅到底是怎样看待唐岑的,但从这点细节里还是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
“您有什么事情?他还没有醒。”陆晟尽可能委婉地下了逐客令,有唐松源的前例在,他不敢轻易放任何唐岑的“家人”到病房里。
苏瑜清有些意外听到陆晟这样的语气,他看向病床上的唐岑,在看到他手腕上缠着的白色纱布时深吸了一口气:“我来看看他。”
“十多年没见,他都长这么大了。”苏瑜清走到唐岑面前站定,看着他惨白的面容感慨道,“和他母亲真像。”
陆晟一怔,唐岑的母亲在唐家似乎是一个禁忌,唐松源似乎对她厌恶至极,而管家也不肯多说。陆晟觉得,这个自称是唐岑舅舅的男人或许可以告诉他一些关于唐岑母亲的事情。
“阿岑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陆晟有些难以开口,但处在被动的局面里,他必须了解更多关于唐岑的过去。
“她和世间所有的母亲一样深爱着自己的孩子,刚怀上这孩子的时候,姐姐很开心,每天都在期待他的出生。”回忆起自己的姐姐,苏瑜清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但下一秒他就变了脸色,“但他出生后没多久,姐姐就去世了。”
陆晟对唐岑母亲的去世并不是太意外,他从没有听唐岑提起过母亲,心里也早就默认唐岑和他一样是成长在单亲家庭里的孩子。
“是自杀,他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的姐姐就患上了孕期抑郁症。她死后很多年我才知道的,但那个时候我们和唐家几乎没了来往。”他拉开病床边上的椅子,坐在一旁,眼神平静地注视着昏睡不醒的唐岑,“我以为唐松源在姐姐死后至少能善待这孩子,但没想到他还是……”
苏瑜清看向陆晟,眼里闪着的晦暗不明的光惊得陆晟愣在了原地。他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看着面前的男人张开口,唇瓣上下动着:“听说抑郁症是会遗传的。”
那一句话让陆晟僵硬地站在原地许久,他觉得身上的血液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手脚一点热度都没有。
苏瑜清看着陆晟震惊的模样,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放在了床头柜上:“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他了,有什么事情麻烦给我打个电话,我会再来看他。”
陆晟的脑海里不断回荡着男人的话,甚至没有注意到对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最后在唐岑一阵短而急促的咳嗽声中,陆晟才回过了神:“阿岑!”
然而面对陆晟欣喜的呼唤,唐岑只是用他那空洞的双眼缓慢地扫了陆晟一眼,随后转回视线,眼睛直愣愣地看了天花板一会儿又合上,安静地躺着,一句话也不说。
笑容僵在脸上,陆晟小心翼翼地看着唐岑。昨天唐岑受了很大的刺激,现在他也不敢和唐岑提起他舅舅的事情,而且陆晟也是第一次见到唐岑摆出这样拒绝交流的态度。
陆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无意间瞥见床头柜上的名片。将名片随手塞进了口袋之后,他大跨步出了病房。
唐岑醒后,一连数日都不曾和任何人说过一个字,就连医生检查时的询问都不曾理会。他大部分时间不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就是躺在床上睡觉,唯独在看见阳光透过窗帘照到床上时,他才会惊慌地挣扎起来。
一日午后,陆晟正在外面和苏瑜清通电话。唐松源除了承担了唐岑住院治疗的所有费用之外,对唐岑几乎不管不问,只有唐岑的舅舅时常会问起唐岑的情况。
唐岑被陆晟打电话的声音吵醒了,门开了一条缝隙,陆晟说话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了进来。当他看到那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照在白色的被单上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疯狂地大喊着陆晟的名字:“陆晟!陆晟!”
在门外打电话的陆晟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冲了进来,他看着在床上蜷缩成一团,不停喊着他名字的唐岑,顾不上电话那端的人,赶忙将唐岑捞了起来:“我在这,我在这。”
“拉上!拉上!”唐岑身体不断往陆晟怀里缩着,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床上那一小片暖黄色的亮光。
陆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除了一片橘黄之外什么都没有看到。联系到唐岑嘴里不停念叨着的“拉上”,陆晟突然有了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他松开唐岑,走到窗边将被风吹开的窗帘拉上。当那一小片阳光重新被窗帘遮挡住时,唐岑脸上惊恐的表情才一点点收了下去,又变成了平时的面无表情。
阳光消失之后,唐岑自己平躺下,用没受伤的手拉起被子盖上后就开始闭目养神。陆晟看着他这样的举动,意识到唐岑对阳光有着莫名的恐惧,又把窗户关上了一半,防止窗帘再次被吹开。
做完了这些,他才走到床边,拿起刚刚被丢在一旁的手机。电话那端的苏瑜清听到了声响,有些焦急地问道:“发生什么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您方便来一趟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陆晟肯定也会觉得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苏瑜清听他这么一说,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随即报了个时间就挂断了电话。
当天晚上,陆晟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对方。
“他现在怎么样了?”唐岑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一小条缝隙,那个面容与唐岑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年长的男人站在门外,透过那一条缝隙观察着躺在病床上的唐岑。
陆晟站在他身后,顺着那一点缝隙也看向了唐岑。一听苏瑜清问唐岑的情况,陆晟面露难色:“医生说再两天就能拆线了,但……还是不太好。”
“还是老样子?”苏瑜清收回视线,转而回头看向陆晟。
陆晟点点头,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