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得美人归[穿书]》TXT全集下载_10(1 / 2)
听得秦王讥讽之后,顾二郎一直心神恍惚,这些时日被耶耶多次训诫,耳提面命,他已经有些认命,只道前世缘分已尽。
如今见王沅与苏六郎的亲密情状,他更是彻底死心,只当梦魇不过是梦魇。
可当面被秦王揭了旧事,还是又悔又痛。
这会又被王元娘询问,难免勾起他一丝怨气,若是赏梅宴上王元娘肯分说一二,何至如此。
他钻了牛角尖,口气也不大好:“元娘何必在意我如何作想,昏事已定,木已成舟。”
话一出口,他又有些懊悔,明明答允了耶耶收心,日后与王元娘相敬如宾的,此时何必迁怒于她。
何况王元娘毕竟是阿芷的长姐,前世梦中自己冷落阿芷,难不成今生还要如此作践她的长姐么。
就缓了口气,温和道:“如今顾王两家联姻已是定局,元娘莫要多想。”
王元娘的脸色也是又青又白,她如今骑虎难下,抛了颜面与大母的疼爱,才能嫁与顾二郎,可顾郎分明是对她有怨的。
便是日后两人相敬如宾,那也不是她想要的,她付出了这许多,只得个相敬如宾,这算什么。
可她又不敢于此时对顾二郎横眉冷待,怕将他推得更远,只得笑笑:“顾郎所言极是,是儿想岔了。”
可她心里自萌生就不曾散去的念头又升腾起来,若是王沅当初病重去了,那该有多好……
自己明明让人偷拿走了几味药材,想让她继续缠绵病榻几年,怎么就没下狠手,让她就此去了。
毕竟,这么多年也没人发现,当年便是下手了,也不见得会被察觉。
要不然,不至于让自己如今陷入此等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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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管方才见着的几位如何作想,这会王沅还在跟苏六郎在林子里转呢。
不过这会,还牵着手的两人就是有说有笑了,只不过说的是苏六郎,笑的也是苏六郎。
王沅觉得自己仿佛是双口相声中的捧哏的,只负责点头,应声捧场即可。
好在苏六郎一人也说得欢喜,在他心中,王沅就好比是皎皎牡丹花,便是不言不语,那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任是无情也动人。
如果王沅知晓他的想法,大概会嫌弃地想,连牡丹与月季都分不清,还把她比作花,那可算了吧。
“卿卿方才想的是如此啊。”
苏六郎低头看她,含情目光落在如玉耳垂下一晃一晃着的珍珠,那是自己今晨所送的耳坠。
“秦王便是再得陛下宠信,也不敢去向陛下直言说要将九娘许给楚王。”
他接过了王沅手中的所执花枝,轻摇两下,笑着为她分说清楚。
“陛下也不会允了的,起码在他未定下储君之位时,是不会允准此事的。而陛下春秋鼎盛,想来前些年都未定下,短时间也不会制诏宣布太子人选。”
“楚王与九娘不过偶然见得一面,说是对她有意,想来实在是对苏府有意。便是他日后入住东宫,我苏家定然会效忠新君,联姻便也失了用处。
“倒是他自可选其他高门贵女,额外增些助力,不必浪费这太子妃之位予我苏家。”
这话好似在理上,王沅琢磨着,简而言之,就是楚王没当上太子时,圣人肯定不会允许他勾结边关将领,当上太子后与苏家联姻便失了意义,苏家自然会效忠东宫。
想来如今需防的,便是苏九娘莫要与楚王接触,以及早日为她定下昏约最是合适。
她瞧着苏六郎在正事上胸中自有沟壑,也就不打算接着过问了。不费脑,多睡觉,才是养生之法。
两人又逛了逛,就回了亭中,已经有安排好的下人去取了一模一样的花瓶回来,可此时王沅已经没了插花的兴致。
苏六郎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他无意间往水中一瞥,就走到了亭边,俯身扶着袖摆,自水中捞出一枚圆润洁白的物事,笑着道:“卿卿快瞧,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么?”
往他手中物事一瞧,王沅也有些乐,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物,是枚煮熟了的白煮蛋。
这也是洛京城当下的习俗,上巳游春时,常有些祓禊之人,会往流水中投些红枣,煮鸡蛋什么的,让下游之人有幸拾得的,也算是好兆头。
这还有个说法,叫做“曲水浮素卵”,或者是“曲水浮绛枣”。
往年王沅也拾得过的,不过她可没什么兴趣吃泡发了的红枣,或者是没什么味道的白水煮蛋。
不过苏六郎拾得这枚,好似上面还写了字?顺流至此,倒也没将字迹化完。
她伸出手,指如削葱,就想自郎君手中接过,辨别上面写的是什么。
可苏六郎并没有如她所想,第一时间就递给了她。
反而是踱步到桌边,自取了巾帕,先将水煮蛋表面的水渍擦干,才妥帖地放到她的掌心中。
随着王沅转动着手中的鸡蛋,郎君清朗的声调也传了来:“春日春风动,春江春水流。”
音如清泉,念得正是这白煮蛋上勉强可辨的打油诗,言词简朴,便是对着春日最简单的赞美。
这般瞧着,投了这枚水煮蛋的郎君或是娘子,也是很有些风流情趣的。
觉察出王沅有些意动,苏六郎便笑着开口:“这里只得了半首,加上下半首,才够完整。”
他唤了亭外的婢女,吩咐了几句,不多时,就有人送来了一碟白煮蛋和笔墨砚台来。
俊秀郎君挽了挽袖,略微挑拣片刻,才拈起一枚,略蘸了些墨,就提笔写了两句。
又轻轻吹了吹墨迹,待干了些后,才递给了王沅。
把两枚色差不明显的水煮蛋摆到了一起,王沅念出了声:“春日春风动,春江春水流。春人饮春酒,春官鞭春牛。”
小娘子嗓音低柔,念着朴实无华的打油诗作,和着亭外大好春景,再加上今日种种,着实让苏六郎心魂荡漾。
他朗笑出声,伸手轻轻握住王沅衣袖,熠熠生辉的双眸凝着她,一派意气风发的模样,询问她:“卿卿,我带你去泛舟游江,一起投这对素卵如何?”
双手正托着一对水煮蛋的王沅???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打油诗确有其诗啊~~
其实唐时世人很风雅的,街边酒瓶上就有些很有意思的打油诗~
~
觉得心情很好的苏六郎:卿卿我们去泛舟吧~
突然就被安排了新行程的王沅:???
☆、长啸起
此时王沅是彻底明白了, 但凡跟着苏六郎独处, 总是能突然间就被安排好了行程。
她转着手上的一对水煮蛋,觉得好似先前拾得的那枚已经很是模糊了。于是取过了苏六郎方才搁下的毛笔。
时人所用的毛笔,笔锋胖短,并不似后世所见的那般难用,她也能写的几分。
模仿着苏六郎的笔迹有几分隶书风格的笔迹,重新挑了个头颜色相近的水煮蛋, 把上半首“春日春风动, 春江春水流”写了上去。
正想说让人备着小舟可以出发了,抬头就见得苏六郎正盯着水煮蛋上的笔迹, 眼神专注, 唇角勾起。
他的眼中盈满了和煦春光:“我的字迹不算上乘, 卿卿何必学我。”
这话好似有些不对,苏六郎又连忙补了句:“卿卿若是喜欢, 我回头好好写些帖子亲自送过去。”
想想妆台边装满丝帕的匣子,王沅觉得大可不必,但是他想送, 自己便收着好了, 所以简短地回道:“那有劳六郎了。”
这话坐实了苏六郎的想法, 唇角更弯了几分。
如今反而有些后悔, 早些年未能好好练字,他打定了主意回头多写一些,再挑了最好的送给卿卿。
苏府的下仆调训得力,很快便安排好了一叶扁舟, 还有个壮实下仆站在舟尾,等着为府里的少郎君与他的未婚娘子撑持。
等苏六郎扶着王沅坐在了舟中所铺陈的柔软褥垫上,他才故意一拍手,有些为难地说道:“卿卿,那对素卵被我忘在亭中,可否容我回去取,片刻就回。”
言罢,也不待王沅反应,就直接大步迈上了岸,生怕王沅阻拦他的模样。
这才掀起面纱的王沅唇角有些抽搐,跑得如此之快,是生怕自己看不出端倪吗。更何况,苏六郎这演技也着实浮夸了些。
且看看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王沅也不再管他,这舟小而精致,自然容不下阿颜,她只能自己调整了下褥垫的位置,往舟中心偏了偏。
好在不多时,苏六郎就回来了,将用巾帕托着的一对水煮蛋递给了她之后,就把舟尾的壮仆斥退下去,扬言要亲自替王沅划舟。
看看苏六郎线条流畅的身姿,王沅觉得也不是不可行,也就没有提出异议。
在郎君戴上竹笠,用细布条缚上袖袍时,王沅还注意到他似乎刻意护了护袖袋。
除去胡服窄袖,一般的服裳,袖袍多是宽大,在肘部会缝着个袖袋,可塞些印章碎金等物事。若是小娘子,则会放些胭脂巾帕。
难不成苏六郎今个出行,袖中还带了私章不成。
这个念头打了个转,就如烟消逝,也不是什么值得关心的大事。
不过,王沅细细端详手中的一对水煮蛋,这好似……与方才所写的那对不太相似。
且不论自己的字迹,当然是自己最有印象,就是这对水煮蛋的壳色,好像也更深了些。
她的目光飘到了才扶着长篙的苏六郎身上,难不成他方才把水煮蛋打碎了,这才匆匆回去掉个包。
有些心虚的苏六郎又托了托袖袋,触到了内中圆润的质感,才笑道:“卿卿莫要担心,便是有个一二,我识水性,也是无碍的。”
这人会不会说话的,还没有入江,就开始惦念着落水了如何,王沅有些狐疑,难不成他是第一次撑舟有些紧张。
毕竟少年郎君,还是鼓励下比较实在。
她回身向后望去,朝着苏六郎的方向,稍稍提高了声调:“我自是不会怀疑六郎的。”
一句话使得苏六郎将袖袋中的素卵抛诸脑后,他满心都是,卿卿如此信任我,真是甚好的,怎地这一句话就让自己如此欢喜。
便是眼前的春江春水,都更美了几分。
手中的长篙一抵,载着两人的一叶轻舟就离岸而去,浅浅摇晃在了曲江之上。
顾虑到上游两岸有诸多权贵世家支了帷幕,若是被人认出,少不得还要上岸去拜见寒暄,白白辜负了这独处的好时光。
苏六郎索性就调转了方向,顺流而下。
有舟行江中,舟头有身姿颀长的郎君撑篙,舟中又坐着位带着雪白帷帽的小娘子。
即便是隔得太远,岸边见者也都猜测他们定然是容貌出众。单单从两人周身的出尘气质,他们就能窥得一二。
江面上泛起碧波,又被小舟撞散,听得流水哗然。两岸边有青树翠蔓,郁郁葱葱间,有零零星星的踏青百姓铺了席,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岸边吃着点心。
带着水汽的微风拂面,间杂着隐隐约约的远处华美乐声,渐行渐远。
王沅觉得,再没有比这更惬意安宁的时刻了。
一竿一竿地撑着小舟,泛舟在曲江之上,舟中又有他心悦的小娘子,苏六郎忽而想起幼时翻看诗经时读到的一首《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当年吟唱的摇船越人,也不过是想表达对着楚国鄂君子皙的心悦之意。
可惜的是,鄂君子皙并不通越语,还需央人译出歌词。
可如今舟中的小娘子,日后是要与自己同饮合卺酒,记入苏家谱牒,与自己延绵子嗣,白头偕老的。
不仅仅是生时同衾,死后同穴,便是后人香火祭祀时,他们二人的牌位也是摆在一处的。
有满腔的喜悦难以言表,苏六郎收起了长篙,随意平放在了舟尾,用绳索勾住,而后就走到了王沅所坐之处。
他站在了王沅面前,却没有坐下,而是深深吸气,将修长的手指放在唇间,继而发出了悠远清越的长啸声!
声闻数百步,有岸边闻之者,皆是驻足细听。
啸声初时低而和韵,随着长啸者直抒胸臆,啸声便如长鹰击空,乘风而起,扶摇直上。
俊秀的青衣郎君笔直地伫立在面前,放声长啸,连眉眼间都沾染了午后春晖,有些遥远而模糊梦幻。
而王沅静静听着这啸声,听出了他未曾说出的心意,他是真的心悦自己,他为着日后能迎娶自己而欢喜。
少年郎君的情意纯粹浓烈,在澄澈双眸中有着缱绻情思。便是长啸着,也一直凝视着心悦之人。
啸声的尾音低而绵长,正如他的情意一般,有天地清川为证,绵绵而无尽。
啸声已消散天地间,苏六郎却还在凝视着王沅,他灿烂地笑着,耳垂有些红,又慢慢吟了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郎君莫不是欢喜傻了,他都如此明目张胆处处示爱了,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
王沅的脑子急转着,难不成就是因为今日自己回握下了他的手。
应该不至于吧,仅仅是回握一下就能把他欢喜成这样……那日后自己与他成婚之时,怕不是要坦着上半身,去朱雀街上狂奔一圈。
脑补了一下,王沅有点想笑,事实上她也笑了出来,唇角翘起,眉眼弯弯。
得了卿卿回应,苏六郎念及卿卿面皮甚薄,自己也不好再逼她如自己这般没脸没皮地表白心意。
就又回了舟尾,拾起了长篙,慢慢撑着小舟回返。
他笑着摇头想道,若是撑着这舟,带着卿卿一去不返,从此逍遥天地间,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小舟顺流而下时,王沅是背对着阳光的,如今回返,倒成了正对着光线了,这可就有些刺眼了。
可她又不愿将面纱放下,便索性掉转方向,面向了小舟的另一面,正是舟尾了,也是苏六郎所在方向。
撑舟的苏六郎便笑着看着王沅转了身,心想,定是卿卿被我方才长啸打动,如此也是与卿卿之心更近一步了。
这些时日的相处,王沅对着苏六郎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譬如他此时的笑意,王沅就能窥得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