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2)
汽车拐弯,孟春台的身体微微偏斜,瞥见陈碧芝手上的银戒,不值钱的老戒指,都磨花了,和金贵的丝绸旗袍不太搭。
某一次亲/热过后,陈碧芝靠着床头翻一只小木匣,里面有几封信和一张泛黄的旧照。照片上陈碧芝是少女年纪,也穿阴丹士林,梳着两条麻花辫子,身旁是一个穿学生服的少年。
孟春台看了一眼,觉得少年的眉眼和他几分相似。
陈碧芝从信封倒出一只银戒,一边擦拭一边说:好寒酸,我家乡的女人才戴这种不值钱的,我要戴上它,一定被舞厅的八婆们背地里笑。
擦亮,她却戴起来,还臭美地来回欣赏,孟春台当时朝照片上的少年努努嘴,问:他送你的?
陈碧芝说:是啊,还说等他发达,以后送我红宝石的。
孟春台道:那他发达了吗?
陈碧芝点点头:当军官了,比你这个阔少出息些。
车窗掠过一片树影,孟春台侧目盯着那枚寒酸的戒指,他那次没有继续问,此时有些好奇,迟滞地说:那你男人呢?
陈碧芝一怔,攥住了手,轻飘飘地回答:早就战死了呀,反正消失不见了。
孟春台道:想他么?
陈碧芝哼笑:不妨想想我明日穿哪双鞋子。
孟春台思忖,在陶素宜的心里,他是不是也等同于死了,或者消失了,而往后的日子,也无心无意去想起他。
忽然,那个襁褓中的婴孩浮于脑海,天真脆弱,甚至没有名字,孟春台自言自语道:叫斯年怎么样?
陈碧芝问:什么?
孟春台仰头向着秋光,说:斯人已逝,流水穷年。
权当是一场梦吧。
第111章
在剧组日复一日过得很快, 大家逐渐适应了广州潮热的天气, 过完秋入了冬,温度终于降下来一些。
陆文的生日是十二月十五号, 去年在《第一个夜晚》剧组度过, 今年又是在剧组。但不同的是, 这一次瞿燕庭陪在他身边。
陆文大概计划好了,拍摄工作繁忙又疲惫, 等生日那天在片场和大家一起吃蛋糕, 热闹一会儿,就当是放松。
他搬到了八楼的导演房间, 经常和瞿燕庭出双入对, 一开始躲着别人, 后来能坦然地打招呼,现在成天在走廊里大摇大摆。
通宵夜戏,收工回来睡得乾坤颠倒,午后被雨点敲窗的噼啪声吵醒, 陆文坐起来揉揉眼, 什么睡袍、夜袍早不穿了, 返璞归真地光膀子。
门响,瞿燕庭去了趟机房回来,顺便打包了午饭,进屋就见陆文懵坐在床上,像一只冬眠结束的大型动物。
瞿燕庭不喊猪了,说:熊瞎子, 洗脸去吧。
陆文爬下床,洗干净自觉去收拾茶几,上面堆满了文件剧本,一张偏厚的纸掉在地上,他刚捡起来就被瞿燕庭抽走。
另一面貌似打着格,没看清,陆文说:画完分镜记得收好。
嗯,知道了。瞿燕庭把纸塞进不透明的文件袋,除了掉落的一张,里面还有厚厚一沓,饿死了,吃饭吧。
他们挤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看喜剧电影,陆文喜欢模仿主角浮夸的语气,模仿完自己乐上半天,稍一扭脸,正撞上瞿燕庭盯着他的目光。
也不算盯,更接近于凝视。
陆文低头看看餐盒,问:你想吃我的鲍汁捞饭?
瞿燕庭扭开,回答:不用,你自己吃吧。
陆文最怕被吊着好奇心,追问道:你刚才看我干吗?
没什么。瞿燕庭说,看你长得帅。
陆文臭美道:花痴。
瞿燕庭暗自想,以后这人必须尝试一次喜剧片。
雨天极适合睡觉,吃完饭,陆文从后抱着瞿燕庭,躺在床上看窗外的天空,然后慢慢闭上了眼。
睡了没多久,陆文被广告短信吵醒,埋头在瞿燕庭的后颈蹭了蹭,触感不太对,睁开眼发现抱着的是枕头。
他晕乎地喊:瞿老师?
哎。瞿燕庭在客厅里,这么快就醒了?
陆文不满道:你不更快?
纸张抖动的脆响,瞿燕庭说:我改下礼拜的导演台本呢。
陆文作罢,后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凌晨起夜也好,清早起床也好,身旁经常是空的,瞿燕庭都伏在桌上加班。
在片场的时候,拍摄间隙说说笑笑,陆文察觉到几次,瞿燕庭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和那一次的凝视如出一辙。
虽然陆文知道自己够帅,但心里还是有些毛毛的。
他偷偷在手机上搜索,花痴病,癔症,过度依赖担忧瞿燕庭好不容易战胜了社交恐惧,又得了新的心理疾病。
陆文打开放置许久的QQ,用倒霉小歌星的身份发消息:哪怕你是个变态,我也对你不离不弃。
瞿燕庭看完,抄起喇叭吼道:陆文,没事干就过来走戏!
吓得大伙儿以为他俩要掰了。
十二月十四日,大夜戏,凌晨将至,孟春台上一秒在和唐德音深沉对峙,导演喊停的下一秒,余孝卿拥抱陆文,说:大外甥生日快乐!
片场响起一阵欢呼,孙小剑推过来六层大蛋糕,纯白色奶油,没有裱花,每一层和每一面都用果酱写满了缤纷的字。
陆文没见过这么斑斓的蛋糕,走近了,发觉笔迹各异,又各有各的眼熟。
小陆真帅是任树。
和你合作好开心是仙琪。
前途无量是余孝卿。
弟弟太性感啦是涂英。
永远快乐是剧务。
拿影帝是制片人。
还有摄影师、造型师、场记相处数月的一群朋友,每个人都留下了祝福,地方不够便覆盖着,此刻叽叽喳喳围着蛋糕说明。
陆文微张着嘴,从下至上不错过任何一个字,在第二层看到了孙小剑的烂字祖宗,我愿意拉扯你到退休。
蜡烛插在高高的第一层,散着温暖的光辉,陆文靠近垂眸,终于看见了瞿燕庭独占一层的楷体小字。
宝贝,生日快乐。
错过了你二十岁的尾巴,有幸陪你度过三十而立。
向头顶的星空许下愿望吧。
如果有一只飞鸟经过,请确认是我。
跟着它,领取你的生日礼物
陆文愣了一下,茫然环顾四周的人群,唯独没看见瞿燕庭,他两手交握抵住下巴,抬头对着满天的繁星许愿。
睁开眼睛,一双修长的手勾着拇指,摆成小鸟的形状,扇动手掌在空中飞舞,陆文傻傻地仰着头,原来瞿燕庭踩着踮脚箱藏在他背后。
周围都是起哄声,陆文一下子把瞿燕庭抱住,发晕地问:你是不是在逗我玩儿?
瞿燕庭低头看他:那好玩儿吗?